沙哈摊开面前的一摞卷轴,把它们一张张地码在了桌面上。从登陆西北孤岛的第一天起,四个月来,象牙塔的魔法师和技师们没日没夜地研究着魔族的科技和作战计划,而他面前的这些,就是被总结下来的一切成果了。
他信手翻阅着面前的纸张,除开那些需要更长时日慢慢研究的魔族技术之外,军力布防几乎和艾文的侦查结果一致,魔族舰队在这四个月间遭受了不小的损失,而它们也果不其然地正在东南的两个岛屿上积极地建造和召唤新的船只和武器。
“利维坦,克拉肯,强袭恶魔和海妖……”沙哈翻弄着面前的羊皮卷:“没有什么太大的惊喜嘛。”
从对迷雾群岛的正式入侵开始已经过去了四个月,联军成功地在西北孤岛站稳了脚,又在后续的矮人、兽人和龙族援军的支援下攻占了临近的一个大型岛屿——进度上说,单纯从进度上说,沙哈觉得事态值得自己感到欣慰一番。
联军各部的合作也让他感到十分地满意:象牙塔和骑士团在中部大陆东海岸的防务上向来多有合作,精灵军队在同联军的其他势力合作的时候也保持了最大限度的随和和克制,而后续加入的矮人们,尽管后者的真正目的很明显地是在于迷雾群岛的陆地和海底资源,但他们带来的铁甲战船和魔能火炮却——显而易见地——在已经占领的水域的巡视和防御上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沙哈拿起羊皮卷中的一张报告书,根据报告书上来自于——当然,爱莉可西丝·海伊柯——的叙述,联军的内部形势和后方布防也状况理想:米米恩和艾文再也没有爆发过新一轮的冲突,艾萨希没有跑去找任何一个人决斗,骑士团的圣骑士们也没有干涉西北孤岛上定居的亡灵和平派成员的事务——尽管根据前者的信条,后者是无论如何都要被清除的。
他不禁点了点头,毫无疑问地,爱莉可西丝在这些事情上一如既往地值得信赖。如果不是沙哈自己很清楚吸血鬼们两千年前的悲惨处境,他甚至会好奇为什么爱莉可西丝在永夜岛上作宰相的时候没有带领血族征服整个中部大陆东海岸的岛屿群。
另一方面,半个月前,伊菲带领佐仓瞳返回象牙塔与涅朵绮卡一同巩固象牙塔本地防卫后,海底魔族对于象牙塔海岸和航线的侵袭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尽管,个人而言沙哈是非常不希望离开的是她的。他很依赖伊菲,无论是从哪个角度而言——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爱嘉德丽雅;沙哈真心实意地爱着嘉德丽雅,但他的确,无论如何,都很依赖伊菲的成熟和温柔——尤其是在这种漫长,孤独而危险的战争之中。
沙哈叹了口气,可说起负责海岸和航线防务,曾经担任过精灵冰霜守护者的伊菲毫无疑问地是象牙塔的不二人选。战斗的初期,就像是刻意迎合迷雾海域亡灵的反扑一般,象牙塔海岸线上的多个位置都遭到了海底魔族的突然袭击。尽管最终被击退,但是魔族的攻击仍然给象牙塔的设施和物资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故而,在讨论象牙塔本地布防的会议上,伊菲——甚至未曾与自己有过一个眼神沟通——就当即决定亲自返回象牙塔协同涅朵绮卡准备本地防务问题。
诚实地讲——如果他可以的话——沙哈很困惑,尽管后来伊菲对自己解释道是她的健康问题让她做出了这种选择,但是据他所知,伊菲的健康状况向来良好;况且,作为一个精灵,伊菲并不会真正意义上的生病……
沙哈放下手上的羊皮卷,捏了捏鼻梁,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脑海,从而使自己重新得以专注于目前的战事上来。
六座岛屿已下其二。如果单从这种进度上来看,对于亡灵海域的魔族讨伐进程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而实际上,虽说现实并不能以这种进度来衡量,但比起自己和爱莉可西丝之前的十年大战的预期,亡灵海域的战争进度也已经快了不止几倍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到庆幸:接连不断地胜利的确使得联军士气高涨,长老院也一直都没有传来进一步地争议和反对;但从另一方面而言,这种快速地推进也使得联军的前线过早地暴露在了更大的打击面上,并且使得联军过早地开始面对了更多地未知敌情。
不过好在,就像之前说过的,联军内部联动协调,各个机构之间的配合也显得越来越默契。
他抬起头,就在长桌的另一端,象牙塔佣兵团的指挥官赫布里特·法拉赫与米米恩和阿塔里安围坐在一起,讨论着前者为精灵军队研发的新设备。
如阿塔里安要求的,沙哈指派赫布里特为精灵的游侠和海军部队各培训了一个研发部门,并且尽管他并没有去确认过这两个研发部门的运作情况,但以他对赫布里特的能力的了解,他相信自己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这两个部门运行得至少应该还不错。
“现在每一位游侠在地面行动上只能带二十四支箭,对吧?”赫布里特两肘搭在桌面上,向前探着身体,侧过头去看着阿塔里安。
“对,”游侠元帅点了点头:“陆战的箭袋能容纳二十四支常规规格的箭,如果是在空中作战的话,游侠的身上能带十二支箭,翼骐上还能再带二十四支箭。”
“所以说,从接敌开始,一个游侠的单兵接战时间只有——”
“一个半小时。”阿塔里安接到。“平均来说,一个半小时之后,他就要接受补给了,或者——如果没有补给条件的话,撤出战场。”
赫布里特打了一个响指:“问题就在这儿。我们解析了海军装配的高爆魔杖上的魔能矩阵,并且把它应用在了你们的短弓上。”
说着,他拿起地上的一架弓,指着箭台上的一圈银线说道:“在没有搭箭的情况下,这个装置会在拉开弓弦的同时生成一支魔能箭矢。它的确不能像你们使用的箭那样更换箭头,但是可以起到一个一般性的杀伤作用……”
赫布里特把弓递给了阿塔里安,“老兄,这能让一个游侠的平均作战时间提高一倍左右,或者让他们在原来的作战时间内多打出两成的火力……”
沙哈挑了挑眉毛,对于精灵本身而言,精灵游侠的一个半小时作战时长在千百年来都是一个自然常识性的事情,即便是他也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延长这个作战时间,或者从武器改良上增加作战时间内的游侠射击数量。
理由很简单:没有人认为那是有必要的。毕竟在近三千年里,精灵游侠在自己的领土上从未吃过一次败仗;而且大多数人——尤其是长老院的精灵们,也都相信这种状况会持续下去。
幸运的是,包括阿塔里安和米米恩在内的一些高级将领已经开始对这种想法提出自己的质疑了。
沙哈折好手上的两张报告书,又把另外几张拉到面前。尽管这不是他的初衷,但他——作为精灵的一份子,也是精灵的王室成员,可能还有暴风守护者或者长老院议员之类的什么身份——切实地期望自己的族人能够在这一切事情之后做出一些改变;否则,就像他一直担心的……
“校监阁下,千秋阁下和塔穆赫·坦阁下从西北孤岛传来了通讯。”
沙哈转过头去,化成人型的巨龙大贤者斐达罗站在了他的身后。
大贤者身穿一件对襟的亚麻外套,肩披深红色的长摆开衫。他肤色深棕,眉骨高挺,在淡淡的两道眉毛之间悬浮着一枚耀眼的火焰符文。他轻轻地对沙哈点了点头,厚实而棱角分明的嘴唇轻轻张开:
“后方战线一切准备就绪,一年后对前方的两座大型岛屿发动的强攻可行。”
“谢谢你的消息,大贤者。”沙哈拉开身边的一个椅子:“这次同时攻击两座岛屿,你有什么建议么?”
斐达罗侧身坐上椅子:“您也晓得,校监。我个人并不支持这么激进的进攻策略。”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地图,指着上面靠近西北孤岛的一个岛屿:“我们已经在这里建立了防御良好的前进基地,如果在近年之内向前推进的话,最好的办法也只能是佯攻一岛,在吸引了对方的足够注意的情况下攻击另一侧的岛屿。”大贤者停了停,接着说道:“但是如果因为精灵长老院的压力而不得不加快推进速度的话,比起如何攻下岛屿,我认为我们更需要考虑的问题应该是怎样同时守住两座岛。”
沙哈看着面前的地图。诚如斐达罗所言,两座岛屿一个在东北方,一个在正南方,再加上他们现在所在的,已经代替西北孤岛成为了象牙塔和骑士团的总驻地的中央岛屿,整个扇面都会被暴露在亡灵和恶魔的攻势之中。
现在自己手上的兵力是不是足够与维系整个战线上的防事,沙哈并不是真的非常有把握,尤其是在登岛战役之中无可避免的损失之后。
“法拉赫先生给精灵的军队改良的一部分装备以及几个新盟友的加入,说不定能在登岛战役上发挥一些作用。”斐达罗继续说:“至于战略方针,我仍然坚持我之前的意见。在一次歼灭性的防御战后立即反击,并且一战攻克,不考虑任何围攻或者缓攻策略。并且如果可能的话,将伊菲阁下和涅朵绮卡都带到前线上来。”
“如果这样,连奈希朵拉都离开象牙塔,中部大陆的防守太过薄弱了。”沙哈立刻接到。
“只是一两个月的话,佐仓瞳一个人确保象牙塔海岸线不陷落还是没有问题的。涅朵绮卡在场的情况下,我甚至并不理解当初伊菲到底为什么返回象牙塔。”斐达罗说着,伸出手指沿着东北方和正南方的两座岛屿划了一条弧线:“占领这两座岛之后,我们的攻击面也变得大了,只有占据了这样的优势才能稍微弥补我们为了进攻而冒的风险。”
说着,斐达罗站起身来。
“总体而言,我的意见是这样。”
沙哈点了点头:“谢谢你,大贤者。”
“那么,我现在去继续安排两岛的运输和协防的问题了,校监阁下。”斐达罗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挤满了人的战略会议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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